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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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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悲

正旦的動蕩,半歲的努力,蜀國的百姓一直堅信,只要羨王在,他們就有希望,因為他是永遠不會放棄他們的。現在他是太子,在民間所謂是民心所向。來往無人不稱讚道:“這蜀王幹的最正確的事情就是立羨王為太子。”

眾人還是沒有改過嘴中的“羨王”。有人又覺得蜀王不應該立羨王為太子,他們覺得太子是金貴之身,那這樣的話,今後誰能代替羨王帶兵打仗。他們覺得這蜀王定是昏了頭,這蜀國雖是人才濟濟,但誰能說自己能夠在領兵打仗上越過羨王去。

那定是沒人有那個信心的。

這話宋明昭聽到了,宋府聽到了,扶大將軍府亦知曉,就別說那在蜀國遍布耳目的皇宮了。也不知他們會將這算在誰的頭上,算在誰頭上都一樣,反正現在一切似乎都落定塵埃般。她莫名篤定蜀王不會刁難他們。

確實,皇後四十壽辰時,宴上之人皆只曉得觥籌交錯,沒有一個人亂講話。只是,至始至終他們都沒有見到蜀王的身影。

皇後亦是有意遮攔,問及蜀王皆是含糊不清的話語。就像是她也不知道什麽一樣。以往視蕭清羨為眼中釘,肉中刺的皇後單獨將他留了下去。

宋明昭不想一個人回去,便在偏殿候著,想著能夠一同回去。站在偏殿,望著外面的明月,今天似乎是滿月。她想起了一個故人,也不知道他現在如何,當初的不告而別就好似昨日一般。

為什麽在她身邊的人漸漸地都會離去,有正式告別的,還有那種一聲不吭就離開的。好像沒有一種是不讓人難受的。似乎自古以來就沒有不傷感的離別。

她自己想著都笑了,可能也就她想要離別的時候能夠笑著離開吧。

約莫是一盞茶的時間,他沒讓她等太久。見到她的時候,他伸出手。宋明昭笑著將手放了上去。這次他的手比上一次還要涼一些。

他屏退了小侍衛,兩個人牽著手在偌大而又十分陌生的宮墻下行走著。不著急,兩人走得很慢,不在乎是否能趕上落鑰的時間。

他似乎天生就這麽話少,這麽走著也不錯,也不是非要找些什麽話題。

良久,他開口道:“昭昭,她解脫了!”

宋明昭沒有說話,靜靜地等著他說。

“我要是早知道就好了,或許還能親眼見到她長什麽樣?不過現在,一切都沒了。都沒了。”

他的語氣很飄,以至於宋明昭將手反了過來,緊緊地握著他。確認他就在身旁,回他道:“你這話就不對了,我不還在嗎?”身旁人的腳步腳步停了下來。那天的月亮很亮,但是他擋住了所有的月光,她看不清他的面容,不知道那時候他是什麽表情。

他好像在確認什麽,雖看不清,但能感受到他炙熱的眼神。很快,他側過身拉著她又走了起來。似是在轉移話題一樣問道:“皇家之人,死後是要進皇陵的。他們說念及我的身份,便給她安葬在皇陵邊上。”

聞言,她淡然一笑。道:“皇陵有什麽好,和外面相比有什麽不一樣,不也是冷冰冰的。”

“你可後悔,你現在是太子妃,日後定是要進皇陵了。不好意思,連累你了。”

“啊~有選擇嗎?”

他頓了一下,而後溫柔笑道:“在我這當然是有的。昭昭,我不喜歡一個人,更不喜歡冰冷的地下。所以,我希望能夠風葬,飄向各個山川大地,而不是只囿於這一方之地。”

他的口吻好像是在安排後事,宋明昭眼睛莫名有些發澀,鼻頭酸酸地回道:“那你可得好好跟別人交代,我最是接受不了離別,你一定要好好的。”

“行,永遠不和你說再見。”

皇後壽宴後兩日,突然就下了旨,蜀王退位,太子即位。

這一切就像是早有預謀般,登基的龍袍至少也要準備兩個月才能完成,他們是早就知道有這一天。而蕭清羨一定也是料到了,所以登基之後所有朝務皆從簡。

一天天的都把時間花在了宋明昭身上,若不是她對自己很有自知之明,不然自己都會覺得自己可能是下一個禍國殃民的“妖女”。誠然,她做不到,他更是不會做有損於蜀國子民的事。

住進皇宮之後,她就很少有機會見到宋府之人,就連三皇子,現在的瑜王也很少見了。他就像是一夜之間長大,愈發沈穩,沒有了往日嬉戲頑皮的模樣。

最近的一次見他是在他來找蕭清羨的時候,她發現他臉上多了一道疤。長長的在臉上,猙獰的張牙舞爪。以往最是愛惜自己面容的人,如今竟是這樣。

宋明昭有些唏噓道:“三弟,我這有上好的祛疤藥膏,你拿去堅持用,雖說不能完全消失,定是會比現在要好些。”

只見他瞥了一眼靜兒手中拿著的藥膏笑道:“皇嫂,這可是我男子漢的象征,這樣挺好的,你看,我也可以上戰場,也是可以保家衛國的。”

“是這麽說,那··依你。你拿著吧。”說著將藥膏放在桌上。

跫音來報,道:“皇後,宋府派人來信。”

宋明昭接過,打開一看。眉間的笑意霎時消失,側頭道:“跫音,備車”,突然想到什麽,攔住說道:“不,還是備馬。”

“是。”

這時候,蕭瑾瑜上前說道:“皇嫂,你用我的馬吧,宮內的馬你不熟悉,我那匹匹較為溫順。”

她看了一眼他,覺得可行,她的馬術並沒有很好,宮內大多都是蜀王從各地搜集來的烈馬,就怕路上會出什麽紕漏。

“好,多謝三弟。今日就不留你了吃飯了。”

“皇嫂客氣了,臣弟先行去尋皇兄了。告辭。”

“保重!”

宋明昭隨即便換了便衣自己先行出了宮,只讓跫音她們坐著馬車後面慢慢來。一路上她的腦中都回想著信上所說的,字字皆像是螞蟻在她的心上一口一口的叮咬。

一路上跌跌撞撞的,所幸沒有在半路跌落。到了宋府門口下馬時,腿有些軟麻,所幸她眼疾手快地抓住了韁繩。門口守著的人見她回來了,一人進去稟報,一個人立馬跑了過來接過她手中的韁繩。

她擡起頭看了一眼這個院衛,不是她以前熟識的。他見到她還有些惶恐,有些手足無措。宋明昭沒有理會其中的不對,往裏走就發現家中都掛滿了白色的帷幔。她這才發現自己沒有發現大門口的紅燈籠已經不是正旦時殷紅的那對。

越往裏走人似乎越發少了,家中何時這麽冷清了。宋澄去哪兒了,宋小弟又去哪兒了。

“三姐姐~”。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她轉過身一看,只見一身白衣的宋濂站在身後,雙眼中竟是不可置信與無措。見她走近了,他立馬又掩飾了自己的情緒。

問道:“三姐姐怎麽回來了!”

宋明昭沒有說話,看著他身上所穿的衣飾。他立馬解釋道:“啊,這··我··”。

他支支吾吾的,這麽大事情,他可能也找不到什麽理由來搪塞她。於是她問什麽他也如實答了。

“這是什麽時候發生的事情。”

“你們大典那一日,大伯父觀禮時便收到了邊關來的消息。”

怪不得那日她就覺得父親很是急促地回家,那蕭清羨呢?他是一國之君,所有事情就沒有他不知道的。他瞞了這麽久。

“那宋澄呢,他不是要考取功名嗎?怎麽就上戰場了?”

“因為···”宋濂說到底還只是個孩子,這般噩耗對於他來說也是接受不了的,在宋明昭地追問下,他面上也顯露出些許崩潰的樣子。眼淚在他的眼眶裏不停地打轉,他極力地控制自己。宋濂眼角因為忍耐有些發紅,他死死地咬了咬下唇,鎮靜下來才回道:“因為宋家就剩他能上戰場了。”

聞言,宋明昭覺得自己的腦袋嗡嗡的,他後面所說的字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頓時天昏地暗般,她只能抓著宋濂。宋明昭平日裏雖是一個乖張之人,但這般失態的樣子,宋濂也是第一次見,他立馬將她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著。

喚人拿來了熱茶,比茶先到的是宋母。也就才四十出頭的她,如今一朝竟白了頭,還真是應了那句白發人送黑發人。與上一次見她想比,她的眼窩深陷了進去,眼角還有些殘留的淚痕。她用厚厚的脂粉蓋住,但還是掩蓋不住她的悲痛與滄桑感。

宋明昭見到她就像是抓住了風雨中的船槳一般,抱著她,很是悲慟,但是眼中沒有一滴淚水。只是胃中一陣作嘔感。宋母輕輕地撫著她的背,道:“兒啊,你怎麽就回來了!”

丫頭送來了熱茶,宋母連連給她服了進去。胃裏好受了些,但是還是哭不出來。

宋母看著她這樣子更加心痛。啪地一聲打在她的身上,聲嘶力竭道:“你哭啊,哭出來。”

宋明昭看著她連連搖頭,胸口處憋悶得慌,感覺自己實在是呼吸不了。宋母見狀眼見更加慌了,抱著她不停地給她順氣。

安慰道:“乖孩子,沒事了啊,都沒事的,一切都會好的。母親在,母親在這。”說著,她自己已經眼睛通紅,流出的淚水都帶著血。

宋母感受到自己的肩處濕潤潤的,她手上也沒停下來,輕輕地撫著她的背。

“母親,三哥為什麽連一聲道別都不給我呢!我還說給他做竹筍燜雞呢!”說完她輕聲嘆了嘆,“等他回來,等他回來,來年我挖的筍都留給他。”

“好,都留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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